两百年前的那一天,大玄慧里坐在飞船里的舷窗旁,看着窗外浩瀚的星空,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种光景,数以万计的微弱光芒,每一颗都是以百万光年为计数单位,正值壮年的恒星。她端着咖啡杯,怔怔地张着嘴,忘记了咖啡,也忘记了呼吸。
“很美吧?”
大玄慧里转过头,一旁走来一个少年,他也端着一杯咖啡,笑着问。
“很美。”大玄慧里老老实实地点点头,同时急忙坐直身体,用蹩脚的中文道。
少年,不如说是男人,在她的身旁坐下。
大玄慧里看着他的脸,他的脸庞本应是一种刚刚脱离少年的稚嫩,嘴唇旁干干净净,没有胡茬被刮过的青色痕迹,他的神态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疲惫,他甚至还有一些鱼尾纹,错综地从眼角延伸出来。这些并不让他显得颓废,却反而有种特属于科学家的,流离于红尘之外的出尘气质在里面。
“马上就要到了,心情激动吗。”他出神的看着窗外,轻声问道,语气像是在陈述。
这艘飞船即将到达的地方,是开普勒452B,号称与地球地貌环境最为相像的地质行星,和地球的相似度高达98%,距离地球1400光年。
此时的地球联邦,折越技术尚不完全,用的仍然是老式的超光速曲率飞船。
地球仍然一片祥和,费米谬论依旧没有被打破,人类征服了无数行星,可上面荒无人烟,绝大部分都是荒漠和山峦,即使有生物,也都长得和地球上的植物近似,有的行星上存在一些造型奇特的昆虫。
还有一颗行星,海底化石存在过三叶虫的痕迹,只是不知为何灭绝了。
有智慧的生物,是否根本不存在?而人类的智慧,也只是天作之合的巧合?
这颗已知与人类最为相似的行星,或许能给出最后一个答案。
“激动。”大玄慧里平时总是独自一人,不太习惯身边有人坐着,于是低下头道。
他啜了一口咖啡,轻声道:“如果真的存在的话,真想和它们握手啊……你觉得,它们会发展出怎样的社会形态,和生理构造呢?它们生活的星球,或许就是个没有人哭泣的世界吧……”
“没有人哭泣的世界?”大玄慧里看着男人的脸,她不太懂这句话的意义,于是歪着脑袋,轻声道。
“没有人哭泣的世界。”这个中国男人轻声说:
“人类,即便拥有着可以在星际中穿梭的技术,也终归有自己种族的略根性……战争,服从,勾心斗角,谎言,欺软怕硬……这些东西,都是曾经是猴子的祖先遗留给我们的,它们深深地刻在我们的基因里……”
“即便我们可以不吃不喝,我们可以在身体里安装机械,也依旧挣脱不出这个框架,自进化以来,人们还依旧为利益争斗着……我们现在的形态,或许就是这个种族自身的极限了吧……有争斗,就会有受伤,就会有流泪的无助者,这是人类肮脏社会的常态……”
“人类的武器还在进化,还在磨砺,可思维层次还停留在老样子,这是很危险的事情。地球上的各国刚刚结盟,可联邦还在研究什么人体机能极限计划,在人体内植入武器,提升极限身体机能,他们已经搞出什么被称为“死神”的样本了……简直是胡闹!”
“他们研究武器干嘛?费米谬论还没有被打破,没有外星人进攻地球,国与国的疆界已经被消融,各国已经统一,聚变武器的研究已经全球化,核聚变反应堆也开始正式投入使用……我们的目光投入了星域,我们要飞出摇篮,要去探寻未知,可还是有一些居心叵测的阴谋家……他们研究武器干嘛?他们为什么要研究武器?敌人在哪儿?人类的屠刀,也终究只会指向自己罢了。”
男人端着咖啡,若有所思:
“如果,它们真的存在的话,那个世界,真的存在的话……它们的世界,会是那种没有争斗和眼泪的地方吗,真的好想去看看啊……”
大玄慧里看着男人若有所思的脸,嘿嘿地笑了笑,道:“总感觉,杜君是个好厉害的人呢。”
杜姓男子一怔,转过头,察觉到自己说了一大通话,脸上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:
“为什么,因为我刚才那一堆长篇大论?”
“不知道,就是感觉很厉害……感觉嘛。”
大玄慧里嘿嘿地笑了笑,用蹩脚的中文补充道:“女人的直感,觉得你很厉害,杜君。”
男人小啜了一口咖啡,摸着鼻子,摇了摇头。
在飞船的这一个月里,大玄慧里对于这个男子产生了些许好奇。
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,穿着却像是四五十岁的老人,有点像那些学院里的老学究,对于穿着似乎并不在意,他总是穿着一身白色的大褂,像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医生。
他看起来其貌不扬,但只要跟他说上超过十句话,便觉得出这个人的不凡来。大玄慧里开始有意无意地找他聊天,说来奇怪,当初虽然是他先搭的话,之后反而沉默寡言起来,尤其是大玄慧里靠近的时候,他便下意识地抱起胳膊来,身体向后倾着。
他也是个不喜欢别人靠近的人,大玄慧里默默地想着,心底突然有些开心起来,两者都是寂寞的人,那不是跟她一样吗?她恰巧也是个在寂寞中长大的人,就像板块漂移的孤岛,经历过数不清的冬天和春天,在飘雪的某一天,突然看见地平线的尽头,也有一个飘雪的小岛。
虽然各国表面上已经结盟,文化与文化之间的隔阂,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来磨合。
大玄慧里出生在武士世家,一个拥有菊与刀的世界里。他的父亲总是不苟言笑,坐在厅堂中央,抱着刀闭眼坐上一天,母亲是个忧郁的女人,喜欢端着一杯茶,坐在放着凉席的长亭上,看着远处被秋风染红的山,看着雨点,看着落叶,看着呼啸的飞雪。
童年的记忆,在她的回忆里,就是双亲的沉默,以及窗外漫长的寒冬。
这种生长的环境,给了她一个疏离的气质,以及心底填不满的空虚。她漫无目的地长大,中学的那一年,大玄慧里解除了天文学的读本,她看着旅行者号临行时最后眺望地球的那一点,那张图片上,比她想象的还要广袤的多的土地,在图片上只是一个发亮的像素——她彻头彻尾地被震撼到了,就像是住在深不见底的地下人,头一次仰望星空一般。
她小时候极少踏出过家门,小时的她以为学校就是严肃神圣的,家里能够挂齿的,只有那条漫长的长亭,而远方的大城市,就是地球的中心。她傻傻地看着那个发亮的像素,她的寂寞,她的空虚,她不可违逆的双亲,都被这一个发亮的像素深深地埋葬,而她,只是这个像素之上,卑微的沧海一栗。
她开始痴迷一般地研究起航空学,人只有真的喜欢一件事物的时候,才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天才,她轻而易举地考上了硕士,日本的女孩儿一般到此就止步了,她们即将开始迈入婚姻,大学里的时光,青春,和懵懂的爱情,都会被柴米油盐和衣食住行抹平,变成一个忙碌的家庭主妇,等待着下班后疲惫的丈夫。
而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。
她开始继续进发,考上了博士,正式的加入了联邦的航空科研部,这里面都是各个国家最出色的人,而她,是其中前无古人,也可能是后无来者的唯一一个日本女人。
不认识的日本人都为她所自豪,而熟悉的,皆是用怪物般的眼神看着她。他们不能理解,为什么一个女孩儿会放弃自己的婚姻,走上这一条不明所以的道路,难道当一个主妇,不是一个女人的正道?难道这不是正常的吗?
毕竟无数的日本人都这样做,像她这般,一脸满不在乎地逆着人群前进,真的有意义吗?她的父母亲都是传统的人,听说女儿的成就,像是听见了家里的孩子毕业后找到了工作,他们没有为她自豪,一切一如往常一样。
踏上452B这颗星球的飞船,皆是航空局的精锐,每个人都拥有博士以上的学历,以及两年以上的外太空探测工作经验,而她是代表日本,来完成这次的环境侦测工作。
这个环境侦测小组,一共由二十余人组成,其中两名来自曾经的M国,一名来自印度,三名来自澳大利亚,还有一人是身为日本人的大玄慧里,剩下的十三人,都来自华夏。
她看着那十三个华夏人,骂骂咧咧地在实验室里摆弄着装有样品的瓶瓶罐罐,他们的动作迅捷而粗暴,不像是一个严谨的科学家应有的样子,可所有人都知道,这个科研小组的绝大部分成果,几乎都是由这十三个华夏人所完成的,所以大玄慧里以及其他的外国人,每次看着他们的目光,也多了些敬畏。
杜英才也是其中的一人,他和别的华夏人不太一样,他每次举着试管,懒懒散散的,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,但也没有大玄慧里想象中的严谨,她想象中的科学家,都是不苟言笑,严肃地举着试管,像是教科书上定格的图片。
这艘飞船终于降落在452B的土地上,检测的结果让所有人惊喜,这里的地貌环境与地球极其相似,就连大气成分都和地球相差无几,所以不需要呼吸机也可以外出行动,正因如此,这个星球很有可能发展出和地球生物类似的生命,只是不知道它们是否也拥有智慧。
452B行星的地表,大部分都是山峦地貌,水流环绕着无穷尽的山,山峦上披满绿色的植被,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,陆地被无数河流割裂,而且气候适宜,极有可能诞生智慧生命。
距离科研人员驻扎并展开工作,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,这颗行星确实存在生命,它们长得就像神话里的动物,有长出独角的白马,也有生着翅膀的猫科动物,有三只眼的毛球……而且它们都属于哺乳动物,在地球上,也确实存在过类似的表亲。
可是,他们依旧没有找到智慧生命的影子,据推测,452B上已知的这些生物,进化到足以和现在的人类对话的程度的智慧,大概至少再需要四千万年。
杜英才叹了口气,他看着大玄慧里地抚摸着那只三只眼的毛球,遗憾道:“所以这是什么?我们来的太早了吗……?”
那只毛球不断地往大玄慧里怀中蹭着,她有些发痒,嘿嘿笑着。
探测人员在其他行星接触生命时,必须要用灭菌器械,对身体进行彻底杀菌,也许地球上的细菌并不足以对人类造成伤害,但对于其他的生命来说,可能就是致命的病菌,所以每次例行的除菌都进行的格外细致,让人浑身不舒服。
在这颗行星上的探测工作,进行的飞快,科研小组对这颗行星有了大致的了解,虽然这里确实有不少奇特的生物,但确实没有智慧生命的存在过的痕迹。
地球联邦在得到消息之后开展会议,很快地下达了决定,似乎是打算让这颗行星变成人类的第三个殖民地,要求科研人员驻扎在行星上,暂时待命。
地球承载了人类的科技爆炸,又被曾经愚昧的人类无休止地过度开采资源,现在的地球,除了房地产已经没有任何经济价值,已经不能满足地球上的人类了。
1400光年的距离,也不是此时的人类随意能够跨越的,折越飞船单次折越的距离也不过一百光年。也就是说,地球殖民军来到452b,还需要一年零几个月左右的时间。
这个探测小组的飞船也被遗落在一处山谷里,它花了十四年才来到了这颗行星,而此时却被闲置在这里,无人问津,上次大玄慧里前去散步,发现上面已经长满了厚厚的苔藓。
在452B的夏天即将来临的那一天,杜英才懒散地走进临时的帐篷里,此时帐篷里空无一人,那些科研人员的任务早已完成,那些华夏人领着几个外国人进山打野味去了,这个行星的生物种类繁多,肉质鲜美的也有不少,华夏人刚刚来到这个行星的第一个月,就已经拿着自制的霰弹枪,进山打来一头类似野猪的野味。
那些外国人一开始看得一脸懵比,对于外星食材开始还接受不能,可是美利坚的自由意志是无敌的,在一位美国金发小伙大着胆子尝了一口之后,他们也毅然决然加入了华夏人的狩猎队,并且对上帝发誓,绝对向总部保密。之后的每一天,山里都传来土质猎枪的枪响,惊起无数飞鸟,也是不亦乐乎。
目前的时光还很悠闲,消息也已经发回到地球联邦本部,目前的任务,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殖民舰队的到来。
大玄慧里看着他走进来,不自觉地露出微笑,刚打算起身给他让个位置歇脚,却发现他的身后跟着以个奇形怪状的小东西,歪歪扭扭地跑着,不时踉跄一下。
大玄慧里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,这个小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白白的萝卜头,萝卜底下长出两条粗壮的根须,上面还有着一个长长的吸管,耷拉在地上,不时吱吱地尖叫几声,它晃晃悠悠地往前奔跑着,没料想到杜英才突然停下脚步,一头撞在他的腿上,晃荡地倒在地上,翻了半天的身,这才坐直身体来,像是个被翻了个身的乌龟。
“这是什么?”大玄慧里惊讶地问。
杜英才不耐烦地看着脚下的萝卜,道:“进山散步的时候,这东西缩在土里,不小心踩了它一脚,然后不知道为什么,开始一直跟着我了……”
大玄慧里蹲下身子,好奇地看着这只“萝卜”,它歪着脑袋,仰视着大玄慧里的脸,突然摇晃起根须,吱吱地尖叫起来,吓得大玄慧里往后一退。
杜英才将这个小萝卜拎起来,看着它在半空中不断挣扎,突然摩挲着下巴,若有所思道:
“其实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在意,现在仔细看看,还真是有趣呢……这个东西究竟算是植物,还是动物呢?这个行星上的生物还真是奇妙啊……在地球上,也没有跟这个类似的东西吧?”
大玄慧里向后退了一步,盯着这个小萝卜看。
杜英才沉思了一会儿,拎着这只萝卜,往实验室方向走去,道:
“好吧,闲着也是闲着,那就去研究一下……”
杜英才说完就出了门。
大玄慧里盯着他离去的方向,叹了口气。他总是看起来懒懒散散的,但却意外的很忙,他是那种没有事情,也要硬给自己找一些事情的人,大玄慧里懂那种感觉,她也总是停下来就感觉焦虑,像是被一种压抑慑住,让人只能不断地往前行,否则就有一种罪恶感,让人心慌。
她在帐篷里忙了一会儿,从背包里抽出一本纸质书,厚厚的一本,书页看起来甚至有些泛黄。这是她从地球上带来的一本小说,书是从家里的衣柜里发现的,封面用清秀的笔迹写着一个名字,大玄爱。这看来是母亲年轻时候读过的书,那么忧愁的一个人,居然会喜欢这种浪漫热血的中世纪骑士小说,一开始也让大玄慧里有些意外。
书的封面早就被意外损坏了,看不出作者是谁,从行文方式来看,大概是个外国人。现在的封面是后包上去的,用了雪白的油纸,这本中世纪的骑士小说,剧情也算是跌宕起伏,她看了不下能有五遍。
刺目而遥远的太阳逐渐落了山,营地里传来兴奋的英语,听声音是那个美国的金发小哥,似乎这次进山,又有些收获,那些华夏人在外面桄榔桄榔地摆弄着什么木质东西,不时用利索冷漠的普通话说着什么。
黄昏已经来临,大玄慧里看着书本上昏暗的字迹,微微叹了口气,也不想开灯继续读下去,便无聊地出门去看。那个澳大利亚人也探出头来凑热闹。此时,那几个华夏人正处理着一条死去多时的动物,那动物有着四只蹄子,看起来似乎是地球上类似黄羊,或是什么鹿的近亲,只是额头上只有一只尖锐的角,并不是地球上枝杈似的两只。
此时染血的木棍放在一旁,刚刚他们似乎用这个木棍缠住猎物的蹄子,做成一个简易的扁担,四个人一起合力抬回来的。其中一个人华夏人坐在地上,脸上露出疲惫,把土质猎枪搁在腿上,用抹布缠着树枝,清理着枪膛里的火药残渣。
剩下三个人聚在一起,一人从绑腿抽出一把锋利的求生刀,一个华夏人拿过一个塑料盆,他们开始准备处理内脏,那个金发的美国小伙子站在一旁,精力旺盛地笑着,跟另一个美国人讲着山里的见闻,另一个美国人一头灰色的卷发,抱着膀子,面露惊奇,看着这只壮硕的猎物,不时地问着一些问题,似乎也有些心动,打算下次也跟着一起去。
三个华夏人沉默地动着刀子,蹲在地上,熟练地分割开猎物的肌理,像是三匹默契的巨狼。
大玄慧里看着那只鹿的眼睛,它的两只眼睛没有闭上,兀自茫然而惊慌地看着天空,温润异常,像是即将掉下眼泪,她盯着鹿的眼睛看,有一个华夏人挪了挪身子,遮住了那只鹿的脑袋,半晌后,他猛地划拉一下手里的刀,鹿的身体也随之无力的晃动一下,她惋惜地闭上眼睛。
那个澳大利亚人也围了上去,围着这只鹿踱步,摇晃着脑袋,一副感兴趣的样子。
篝火染了起来,照亮了方圆数米的区域,两个华夏人摆弄着树签子,一个华夏人起身去了趟寝室,半晌后,端来一个陶瓷缸子,他解开布封,类似发酵蓝莓的酒香飘出来,闻到酒香,两个美国人全傻在原地,眼睛放光,同时凑了上去,那个澳大利亚人也是一怔,用蹩脚的中文诧异地问:“我的天啊,你是从哪儿弄得酒,我的兄弟?”
那个华夏人嘿嘿笑了笑,道:“用这里的浆果酿的,敞开喝吧,管够,营地里还有不少。”
那个金发美国人几乎扑了上去,深深地嗅着坛子里的酒香,不断喃喃嚷道:“天啊,兄弟,我爱你们……我以为这一年我都喝不到酒了,我的天,上帝……”
另一个华夏人拨弄着篝火里的鹿腿,问一旁的华夏人:“美国人吃不吃孜然?”
那个男子耸了耸肩,表示不清楚,用刀子切下熟透的一片,沾了沾餐盘里的烧烤蘸料,抬了抬手,送到金发美国人的嘴边,道:“尝点儿,老铁,这东西叫孜然,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。”
那个美国人咬了一口,翻着眼睛咀嚼了一会儿,半晌后,傻笑道:
“好吃,我的天……你们无敌了,兄弟们,我爱你们。”
那个澳大利亚人点了点头,把酒倒在杯子里,尝了一口,颇为无奈地捂脸笑了,道:“能告诉我,你们是怎样在外星也能弄到这么好吃的东西的吗,朋友们?”
一个华夏人招了招手,道:“那个日本妞儿,过来吃点?”
大玄慧里闻着烤肉的香气,也觉得有些饿了,心中突然闪过那只鹿看着天空的眼睛,她犹豫了一会儿,道:
“我就不吃了,今天没什么胃口呢……”
那个灰发的美国人已经吃开了,搁着架在篝火上的鹿腿,沾着料吃了一口,端着酒杯惋惜道:“那还真是可惜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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